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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time to tear, and a time to s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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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JO乙女】【露伴/读者】五万八千七百一十三种死法

又名岸边露伴自言自语

 

这篇文章真的不是我原本和 @酸酸淇 讨论出来的样子,删去了大量本来非常带感的情节。我目前的水平无论怎样挣扎也表达不出它原本的模样,为此我几乎要被逼疯了。为了正常生活,我必须得做个粗陋的了结——暂时的。这就是为什么这篇文这么烂。

 

 

 

杜王町有人口五万八千七百一十三人,五万八千七百一十三个故事,五万八千七百一十三种死法。理论上讲,也会有五万八千七百一十三种分手的方式。

 

从数字层面上来看,这似乎不应该是一道令岸边露伴烦恼的题目,鉴于答案俯拾即是。“有什么好犹豫的?”另一个露伴坐在他的脑内小房间的转椅里,翘着腿,假情假意地催促,用的正是那几个高中生口中最讨打的腔调。“‘素材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分手吧’这句话,你不是已经对着穿衣镜重复了无数遍吗?我不知道是哪个环节那么困难。”

 

他没有理会露伴二号,甩动手腕,笔尖洒出正确剂量的墨水,落到原稿纸上它该待的地方。漫画家岸边露伴设计过无数段令读者叹为观止的剧情,他总会想出一个万全的分手策划的,他不急——或者说,不是那么急。

 

严格意义上,“不是那么急”指的仅仅是“不是十万火急”。的确有过那么一些时刻,他为自己的拖延心急如焚。眼下,露伴一号机正在绘制分镜的同时思考另一件事。如果他没有将自己的记忆和漫画设定混为一谈的话,他的分手计划中的另一位主角,今年应当正好十七岁。

 

十七岁。生机勃勃又脆弱的年纪。这意味着会比他更加年轻,更加天真,比起冷静成熟地道声再见,更倾向于在感情问题上骑着Kawasaki Zephyr 750以最大马力一头撞进死胡同。他尝试用类比的方式解析她:那么,岸边露伴自己十七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正确答案应当是,窝在外祖母已不再接待客人的和式旅馆中画漫画,预备参加新人比赛。然而露伴眼前浮现出庭院中的藤仓七濑,阳光洒在她的后颈上,将皮肤涂成一片温暖的蜜色。十七岁时青涩又可笑的迷恋——涌上喉头的尴尬让露伴迅速地眨了三下眼,赶走这帧图景。还是不要想起为好。

 

因为鄙视休息,他的眼睛酸涩无比,后背连腰皆被疼痛浇铸成一块铁板。一旦你睡得太少,一切眼前的事物都会覆盖上一层透明的隔膜,像透写台的灯不够亮时最底下那张模糊的草稿。桌子,椅子,参考书的书脊,所有的东西都发霉了,不再新鲜,边缘围了一层发光的长毛。就连那个顶着他女友头衔的小鬼也是。

 

她远远地占据了工作台的另一个角落,趴在桌面上,脊背缓慢地起伏,显然睡得正香。露伴的手掌捂上肩颈连接的地方,用力按压,将对她的香甜睡眠产生的嫉妒按回去。小鬼的脸底下压着摊开的数学练习册,脸颊上的软肉挤变了形。灯光下她的头发被漂染成褐色,非常柔和,鬓边碎发垂下来,弯弯曲曲地散落在白纸上。这小鬼的表情纯然无害,对于自己给男友造成了多大的困扰一无所知。

 

在反应过来之前,露伴已经盯着她颤动的睫毛看了三十秒钟。他不自觉地咬牙,做了一两次努力,试图把这个讨人嫌的小鬼从视野中彻底清扫出去,然后让注意力回到工作上。两分钟后他发现自己手里拿着从一件卧室的衣柜里翻出来的外套,站在小鬼身边,正要把它轻而又轻地披到她的肩膀上去。

 

“你干的好事?”他一边尽量放轻动作,为熟睡的小鬼塞好衣领,一边不出声地质问露伴二号,比二分三十秒前更加咬牙切齿。

 

“是干的好事。”露伴二号抬起下巴,抱着手臂,口气和平日里笃定自己胜券在握时的露伴本体一样欠揍。

 

 

 

根据露伴的估算,在五万八千七百一十三种恋情展开中,他被分配到的那一种大约可以挤进无趣程度排名前一万名。某个平凡无奇的日子,因缺乏恋爱体验而创作卡壳的露伴心情极差,随手抓了一个在房屋周围探头探脑的小粉丝,按国际惯例翻开脸书,当即被十几页满满的加粗黑体字“我喜欢岸边露伴”吓到收回替身。惊吓过后,接下来的发展在他眼中顺理成章。岸边露伴既然可以为了取材吃蜘蛛,如同坚信自己有第二条命一般环游世界追逐各种灵异事件,为什么不可以为了取材和几天前根本不认识的高中生小鬼确立恋爱关系?况且,就像露伴一遍又一遍地重申的那样,一切只为取材,随时都可能分手。这仅仅只是为了方便而已,就像懒得洗碗的时候用塑料一次性餐具吃饭。谁也没保证过利他主义者会比以自我为中心的人生活得更好,就算人们习惯性地贬低后者。

 

露伴不断地重复这个句子,不仅对她,也对自己,次数多得让他快要以为自己在自我催眠。可以拿出这句话的时刻太多了。当她自作主张清掉了冰箱里所有过期食物并包下厨房事务时,当他的颈椎痛到难以忍受,而一下午中她为他更换了二十八次热敷毛巾时,当她趴在桌角小声说露伴老师的手真好看时,他都这样吐字清晰地说过,如同贴着妖怪的脸出示由神官开过光的挡灾护身符,以期自救。

 

而糟糕的地方在于,小鬼轻描淡写的“嗯”让他觉得她并没有听懂。

 

 

 

即便岸边露伴认为自己已经在这段关系中收集了足够多的素材,那段恋爱支线却依旧处于难产状态。

 

“你,”露伴二号坐在他的工作台上,钢笔尖耳坠轻轻晃动,“是个骗子。你想和她分手,跟收集了多少素材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真烦。保持安静。”露伴把一张废稿揉成一团。他刚刚史无前例地在这玩意上浪费了两个小时,心情极度暴躁,很希望能有一个邪恶的替身使者突然从天而降让他痛殴,鉴于他无法暴打自己的另一个人格。“十七岁的小鬼就应该乖乖啃书,跟同年级的小鬼谈撑不了几个月的恋爱,攒钱买超短裙和睫毛膏,而不是把所有空闲时间浪费在盯着我发呆上——”露伴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收声,抿紧嘴唇,将废纸团掷进垃圾桶。

 

 “——你在为她考虑。哇。太感人了。” 露伴二号揭穿他,念出戏剧性台词的声音干巴巴的,毫无起伏。“你确实该觉得奇怪。好好想想,岸边露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关心闲杂人等了?”

 

露伴搁下笔,同时感到莫可名状的恼火又攀升一层,不知是为工作被打断,还是为露伴二号将她称作“闲杂人等”。最近让他停笔的事情越来越多了。问题当然还是个好问题,从什么时候算起,他开始担心取材工作会不会影响他人的生活了?从什么时候算起,他开始为伤害他人的可能性隐约感到愧疚,并条件反射地在对方展露爱意时以伤人的话语回应,以期对方降低期望而最后不致失望了?或者,干脆像个男人那样,堂堂正正地直击那个最核心的问题:

 

从什么时候算起,他开始这样在乎漫画以外的事了?

 

 

 

临别前,编辑又小心翼翼地提了一遍那条仍在卡壳的恋爱支线的事。岸边露伴走出地铁站,风裹挟着雪片迎面扑来。圣诞节已经过去一周,市中心沿街的装饰还没有拆干净,就这样挂到了新年。

 

露伴模糊地想起,在某个,或者某几个西方国家,保留上一年的装饰会招来厄运。“如果这是真的,”露伴二号意有所指,“那么让本该在上一年作出的决定顺延到下一年应该也不是好事。”

 

一个星期以前,露伴来过这里,左臂上架素描本,右手拿铅笔,包背在肩上,因为挎在手肘上会让手臂不灵活。那时她跟在他身旁,高高兴兴地戴着他以“画素描用不着”为理由脱给她的手套,对于男友在圣诞约会满脑子只有取材这件事毫无怨言。

 

“这真是恶俗透顶。”露伴画下几对情侣的速写,休息间隙坐在广场的长椅上。他搓了搓冻僵发红的指尖,习惯性地挖苦,“看电影,逛街,面对面吃饭……人类在受交配冲动支配的时候脑子里就只想得到这些吗?”

 

“也可以说是求偶仪式的一种吧?”她看看他的手,想要把手套脱下来还给他,被他用手势阻止了,“做什么不重要,重点是增进感情之类的?啊,我也不懂啦。确实是挺无聊的。”

 

“无聊就回家学习去。”露伴选择性忽略了“增进感情”的暗示,他打量着百货商店门口三层楼高的圣诞树和塑料枝桠上悬挂的五花八门的拐杖糖礼物盒,在心里构思了一幅角色自巨型圣诞树顶部俯冲下来的画面。“期末考试不远了吧?这回你再怎么求我我也不会用天堂之门帮你了,自己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小鬼。”

 

“嗯?我没有说我觉得无聊啊?”她抬起头,脸颊被冷风吹得通红,“只要是和露伴老师待在一起,做什么都不会无聊。”

 

露伴下意识地张开嘴,而她打断了他。“‘就算你这样说,素材收集完之后也还是会分手的’。老师是要说这句吧?”

 

团状的白霜在她嘴唇边凝结。露伴看着她,觉得格外冷。这时的她不太像一位十七岁的年轻人。他没能在她的眼睛里找到十七岁的自己,那个对自己未来的一切都不甚确定的高中生,还会为不经允许便画下他人影像而道歉,为怀中女性的泪水真切地感动。她的眼神缺乏鲁莽,缺乏撒娇的自信,如同所有都属于年轻人的不讲道理的激情在答应与他交往的那一刻便已提前透支,从此只剩下细水长流的耐心。她像是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要在全世界的人的目光中走上前去,站在他身边,迎接任何不期然的变数而面不改色。

 

“我想露伴可能不知道一件事。”她的双手在膝上互相交握,露伴知道她的手在冬天会变得冷过冰块,即便戴上了他的手套也无济于事。“有些人爱你,并不是为了得到你,仅仅只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值得去做罢了。”

 

“总要有保持孤独的创作者,总要有人以一己之力去创造一个世界,让剩下的人为之震颤。露伴,我有幸认识一个这样不可思议的人,并得到允许,能够停留在他身边,我无法奢求更多的幸福了。”

 

她的声音淹没在圣诞颂歌中。人潮依旧在他们身前涌动,没人在乎他正在忍受怎样的折磨。就算是岸边露伴,也明白这样分量的喜爱不该给予一个像他这样自私的人。分手吧!这句话滑向露伴的嘴唇边缘,几乎呼之欲出。可当她看向他时,他还是忍不住又确认了一次。她的眼睛里倒映着整座城市的节日灯火,整座城市,包括五万八千七百一十三颗树枝上连绵的金橙彩灯,五万八千七百一十三扇发亮的窗,五万八千七百一十三点闪烁明灭的星辰。一切的一切,只为岸边露伴明亮。

 

一个像他这样自私的人,要怎样才能放弃整座城市的光?当他年轻的恋人支起身体吻他时,露伴终于想起了绝望这个词。

 

 

 

我恨这段体验,雪花在冷得发痛的鼻尖上融化时露伴回过神来。虽然它会是个好素材。

 

一个抱着滑板的少年从他身边匆忙挤过,将他撞了个趔趄。他在汹涌的人流中重新站稳脚跟,不远处的商场书店外挂出粉黑少年新年特辑的大幅海报,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立在那儿,穿高中制服,张张笑脸之间被衬托得单薄瘦小。她的头顶与肩膀接住一片又一片雪花,已积起薄薄一层。

 

那个小鬼抬起手臂,却不是为了拂去雪水。她缓慢地伸出手,手掌盖住海报底部的岸边露伴四个字。她站在那里,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像打算与他的名字一同站到雪停。

 

“所以,你想说服她离开你,并不是因为素材收集完了。”露伴二号用那种他再熟悉不过的、仿佛洞悉一切的腔调在他耳边第一千零一遍陈述,戏谑地,高傲地,好似正在剖析某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物。“岸边露伴,她让你产生了‘私心’。这就是为什么你画不好那条恋爱支线——因为她,你变得无法随心所欲地运用素材,哪怕冒着失去读者的风险,你也不愿意分享这段回忆,因你不想让他们对你和她的回忆评头论足。你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一切献给漫画了。被改变的原则让你恐惧,你想要回到那个安全的、只有漫画称得上重要的世界——但是,很遗憾,你再也做不到了。”

 

“你吵死了!”露伴在心里对另一个自己烦躁地大吼。他深吸一口气,向着她的方向迈开腿。他总有一天会和她分手的,但不是今天。让明天的岸边露伴去为这件事烦恼吧。他现在要去掸掉她肩上的雪花,牵起她的手。他知道那些缩在他手中的手指会非常冰冷,不过那不要紧,他可以用天堂之门在她的手臂上写些作弊的词句。他要告诉她不必在零下四度的空气中去抚摸海报,他本人就在这里,她应该来握他的手,让他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我喜欢岸边露伴”下郑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四个汉字,他要花费无数个今天来写,一笔一划,比任何一款平等或不平等条约末尾的署名都更深情,尽管就算被打进重症监护室他也绝不会开口承认半个字。

 

今天的岸边露伴,依旧没有在五万八千七百一十三种分手方式中选出最合适的一种。而当他僵着脸抓起他的女朋友的手并训斥她穿得太少时,露伴二号的吃吃笑声依然十分烦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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