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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time to tear, and a time to s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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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车

为什么当我哀伤且感觉你远离时

全部的爱会突如其然地降临呢


回到原初世界以后,当我行走在所有熟悉的地方,我会时不时地突然意识到第一世界的一切都结束了,一种寂静的眩晕感就从脚下升起:发热的、潮湿的蒸汽,成团涌向我的颌骨。我离开的时间似乎只有一只蝴蝶从破茧到死亡那样短,不够这个世界发生任何改变,甚至不够那些在我不告而别前种下的水稻进入下一季的成熟。多玛飞地的人们丝毫不变地生活,劳作,连那只常在市场食摊旁逡巡的三花猫都还像从前那样熟稔地走来蹭我的脚踝,没有任何生疏的迹象。我独自坐在红伞下,望着我曾在极昼中翻来覆去地怀念的一切,努力去相信我所见的每一样事物都是真实的;否则,我应当早已死在诺弗兰特,而此地的飞檐屋瓦,刚蒸好的饭团的质朴香气,在风中簌簌作响的纸风车森林,都是我在虚无中游荡的灵魂碎片为了欺骗自己而搭建出的幻象,一如哈迪斯搭建出亚马乌罗提。于是我明白过来,我已被我以为我所真正归属的世界无心地流放。我哪里都回不去了。

 

我把一包从第一世界带回的新奇玩意交给小樱,告诉她我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些是从那里收集来的。她有些困惑,大概因为在她的认知中我不过才离开几天,又或者这句话其实最常被人们用来向年龄太小的小孩解释死亡:他们爱的人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很久到底有多久?有你长成大人那么久。

 

我不敢再靠近归燕馆一步。再走近一些,门卫就会认出我,然后向我打招呼,问我是否要去见飞燕。我想要,但我不能。我只能继续强作镇定地和小樱交谈,而那座房子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视野边缘,一刻不休地撕扯着我的注意力。我问了孩子们的近况,老人们的近况,飞地重建计划的近况,因为始终问不出口最想问的事,谈话终于走到了问无可问的境地。——飞燕呢?他还好吗?这段日子他是在战场上,还是留在飞地?他有没有又在战斗中受伤?是否有在工作之余好好照顾自己?你们能否在每一个清晨看见他像往常一样,只穿着内甲在归燕馆的后院中练剑?我怀着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走开了。一群穿着艾欧泽亚制式衣服的孩子从我身边嬉闹着跑过去,其中的一个女孩折返回来,把手上大红色的风车送给了我。我捏着它,立在太阳下的石板街道上,浑身都灼烧起来,双膝发软,在蒸腾的晕眩中跌向地面。

 

飞燕从背后扶住了我。我不知道他在我没有留意到的角落里注视了我多久,又等待了我多久。我怔怔地望着他,他向我举起一只明黄的风车,就像完全不曾看见我的拖延和犹豫一样对我平静地微笑:哎呀,我是想把它送给你的,没想到被别人抢了先,这可不就一点惊喜都没有了?飞燕如此说着,在我扑向他时没有表达任何惊讶,一声不响地全数接纳了我的拥抱。

 

我抓紧他,在灿烂的阳光下大哭起来。我把脸埋进他肩头的衣料,把煎熬、茫然、眼泪和所有自我矛盾的渴望闷死在这温暖而柔软的黑暗里。此刻,这个把我排除在外的世界为我停滞,我在散发淡金色微光的恍惚中一寸一寸地渡过痛苦的裂隙,如同一叶扁舟慢慢划过深渊。风快活地呼啸起来,我和他手中的风车像被困在原地的车轮一样转动着,在彼此的背后和耳边无休无止地纺出清脆的鸣响,好像可以一直延续到时间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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