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Helium

A time to tear, and a time to s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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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

本该在冬至写完的现代au日常,拖到惊蛰才完成。多谢飞燕陪伴我度过这个冬天,感激不尽。


我慢吞吞地走出校门,飞燕像往常一样在街边的七叶树下等我,眼睛盯着我来的方向,同时还捏着耳机线和人在电话上谈着什么,大抵在见缝插针地处理工作。我朝他挥挥手,他眼睛一亮,加快语速说了两句就结束了通话,大步向我走来。飞燕的步子很轻快,背后的大号黑色背包拖不住他,在他肩头隐隐冒出点轮廓,好像猎人肩上一头漆黑的猎物。现在的飞燕,一边打理家里的剑术道场一边读研,负担比我更重,模样却比我有精神得多,好像永远不会累。他高高兴兴地来牵我的手,说,我们在回家的时候绕一下路,去三叶那里拿前天订的饺子,好不好?我点点头,刚张开嘴就打了个哈欠;还没来得及用另一只手捂住,又冒出来一个。

 

飞燕笑了,很明亮清透的笑容,完全没有嘲笑的意思:这么困吗?我嗯了一声。春困夏乏秋打盹,我一年四季都犯懒,到了冬天更是有了理由。眼下,我的愿望非常朴实,即每一个清晨和午后都蜷在被飞燕的体温烘暖的被窝里,昏昏沉沉地挨着他,把胳膊和腿都缠到他身上去,在他耳边呢喃些会让他脸红的梦话。身体在被子里还没有完全暖和起来时,我喜欢用冰凉的脚尖去探他的脚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踩,逗他去抓我的脚踝,然后两个人嬉笑着滚作一团。将醒未醒的时候,则会朦胧地听见数条街外的寺院传来钟声,越过千百重房檐与飞鸟,远远地、缓缓地荡过来。云游修行的豪雪回来时,就在那座寺的厢房住下。那多半是柿树挂果的季节,柿子摘尽了,他也就再度启程。

 

经过市场入口处的小小神社,我照旧在鸟居外双手合十,向神龛微微鞠一躬。说是神社,实质上只是一方立了神龛和手水舍的狭小庭院,超过两个人同时站在参道上便觉得拥挤。在这一爿市场里做生意的小商户们合力建起它,怀着淳朴的虔敬轮流擦拭神像,修剪竹丛,摘掉石灯笼上的枯枝落叶。他们供奉的是飞燕的祖上,这片土地上的第一位大名,因其功绩在后世被子民神化。恪尽职守的传统在利刃一族中代代相传,传到武士已彻底变为意象的年代,继承这一姓氏的人早已失去所有特权,却仍愿意帮助、保护在此居住的人们,因而被他们所敬重。有时候敬重得过了头,一些人也会忘记这一代的利刃尚且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半大青年,比他们自己还要年轻,偶尔还会在刮胡子时不小心划破脸。

 

神社前的木架上挂着三排灯笼,工整地写上了所有出资店铺的名字。灯大多亮着,暖黄的烛火在白灯罩里颤动;那一两盏熄了的,大约是店主太忙,忘记续上。飞燕沉静的面容短暂地浸在烛光里,一条纤细的光勾勒出他的鼻梁与嘴唇的线条,像一帧从电影中截出的图景。此时他下颌上的胡茬也显得柔和,似乎毛茸茸的。我看着他,心想,阿旬你好像一只小熊。我真爱你。

 

拐过一个弯,三叶在对街的店里招呼我们过去。她身材高挑,在柜台后忙碌的姿态优雅而轻捷。几个撑得鼓鼓囊囊的袋子被递到我们手上,她挨个给我们解释:这是荤馅的,这是素馅的;这些可以煮,这种只能煎。除了我们订下的饺子之外,袋子里另有已经切成均匀方块的南瓜,煮粥的红豆和米,都装在保鲜盒里。我和飞燕都知道这额外的馈赠是绝对推脱不掉的,只能连声道谢,并答应很快就会再来。

 

我把袋子分了分,飞燕拎一半,我拎一半,这样我们都可以空出一只手来继续牵着对方。回家路上我开始盘算:今晚就吃煮水饺,飞燕吃得多,要多给他下几个肉馅的;红豆粥明早吃,加些薏米,配煎饺蘸醋。想好了,我就讲给飞燕听,因为心情放松而随意,讲得颠三倒四。飞燕安静地听着,最后捏捏我的手指,说:好,我到家就去把红豆和米泡起来。

 

走到我们住的那条街道,远远地望见道馆的灯都熄着,门匾上由飞燕亲自写的归燕馆三个字在夜色中看不太清。这个钟点,负责在前台接待的小樱已经下班,最后一班老师和学生也回家了。我们检查了一下临街大门是否锁好,然后从旁边的小巷绕到后门,回到我们自己住的房间去。理论上来说,这里不是长期的居处。除开道场,利刃家另有一座祖宅,是飞燕长大的地方,十分气派,只是如今已经半毁。飞燕刚取回家业不久,我们一时腾不出手来修缮,便先住在归燕馆里。他也不急,倒说现在的家住着刚刚好。我想那里对两个人来说确实是太大了,他走在空旷而寂静的宅邸里,处处都是旧日的泡影,记忆的回声。我再怎样努力去用我的拥抱和欢笑填补空洞,也无法为他驱赶所有寄生在那里的孤独。我坚信,终有一天我们会变得强大到足以接纳过去;在那之前,我们只去期许明日,不为身后的阴影无谓地回头。

 

找钥匙,开门,脱鞋,换衣服,开暖气。饺子下了锅,红豆和薏米泡在瓷碗中的清水里。我和飞燕靠在冰箱上,肩擦着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闲话:道馆的孩子们,彼此的学业,即将上映的电影。灶台上的锅里滚着咕嘟声,两三缕蒸汽从锅沿钻出,在厨房暖色的灯下慢慢旋转。今天是冬至,这一晚的黑暗比一年中的任何时候都漫长,然而凡事皆有定期,万物皆有定时;在我们琐碎的交谈之中,接吻与对视之间,长夜将悄无声息地溶解于白昼。饺子也快煮好了,等我们填饱了肚子,打着哈欠钻进被窝,我们也将就这样在无知觉的睡梦中一同跨过严寒,迈向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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